第一章(2 / 2)
她想要活得更自由,想要不需要忌惮他人,随心所欲地活着。
心情随他人说出口的话或态度又喜又忧,简直跟傻瓜没两样。
她想要好好称赞努力的自己。就算没有其他人认同,唯有自己要认同自己……
如此想开后,心情顿时变得轻松。
感觉在此之前折磨华的痛苦、悲伤等情绪,被其他东西吸收后,转化成一种坚韧、强大之物。
只留下了放弃,以及原谅。
从此刻起,华不仅不再在意双亲所说的话及周遭给她的评价,也不再想要追求这些了。
因为她发觉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了。
她有梓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陪在身边的伙伴。
还有像纱江一样确实关心自己的人。
自己不就已经拥有这么多了吗?
到底有什么值得哀叹的呢?
在放弃许多事情之后,华活得轻松多了。
彷佛重获新生般的舒爽。
如此一来,也变得能客观看待家人:
自出生以来常伴左右的另一半;
相同却也不同的双胞胎姊姊;
远远超越华、强大的术者能力──
是一直被称为「劣等品」的华的骄傲,她崇拜的对象。
只不过,真的是如此吗?看着叶月,华不禁思考着。
在华眼中,叶月彷佛被双亲的期待五花大绑。
早上起床去上学,放学回家后连休息时间也没有,行程受到严苛管理。
双亲将一濑家的未来全寄托在叶月身上,但看在华眼中,感觉如同桎梏。
对此,叶月会感到满足吗?
在华苦恼担心时,等到了久违能和叶月讲话的机会。
「叶月,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听说老师突然生病。」
两人最后一次说话的记忆已太过遥远,就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对话也教人怀念。
能和叶月说上话就让华感到很开心,但感觉叶月似乎变得有点生疏,氛围与以往不同。
而且总觉得她看起来很累。
所以华忍不住把这问题问出口:
「叶月……会不会很累?」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你每天被迫完成那种密集行程,会不会很累?连玩耍的时间也没有。向爸妈要求多一点休息时间也没关系吧?如果很难说出口,就让我……」
「你别多事!」
叶月猛然激昂的态度,让华惊吓到只能张嘴呆愣原地。
「念书和学东西都是我非做不可的事情,因为我受到大家期待,没有才华的你应该不明白,但总有一天连本家的人也会需要我,我和吊车尾的你不同!」
「叶月……」
「今后别再对我的事情多嘴!你对术者的事情根本不了解!」
叶月说完后,看也不看华一眼,就转身离去。
华一句话也无法反驳,只能呆呆站着,无言以对。
对于叶月瞧不起自己这件事,她多少受到一点打击。
但是算了,这也情有可原。从小到大事事都被拿来相比,又受到众人吹捧,叶月自然而然会看轻华。
过了一会儿,华的脑袋终于有办法冷静运转。
多亏纱江那句话,华已经从双亲期待的枷锁中解脱,但叶月仍旧被囚禁在其中吧。
华很清楚那无法轻易挣脱。
因为那宛如洗脑般,一直紧紧纠缠着不放。
虽然觉得叶月很可怜,但被她看轻的华不管说再多,叶月肯定都会跟方才一样,听不进去吧。
华无奈地叹气。
「叶月没办法自己察觉,就没意义了啊。」
虽然感到无奈,但听到叶月那样说还是令人生气。
华决定在旁静观。
❀ ❀ ❀
在那之后,华也放弃了许多事情、容忍了许多事情,不知不觉中对家人也感觉宛若陌生人了。
今后肯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家人对她冷眼以对,而她也对家人漠不关心,就这样长大成人吧?
这样的生活扭曲了华的个性,但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时间不停流逝着。
身边有梓羽,自己珍贵且可爱的伙伴,华觉得只要有梓羽在身边就好了。
直到异状发生的十五岁生日那天为止。
在吃蛋糕时发生异状,华无法掩饰内心的慌张。
彷佛老旧的东西逐渐剥落,全新的事物就要浮出表面……
或者是至今深藏在里面的东西,即将破壳而出的感觉袭击着华。
接下来,华感觉至今未曾感受过的强大力量,不停往外溢流。
「……唔!」
华忍不住捂住胸口,想要抑制这股力量。
「怎么了吗?」
果然因为是双胞胎吗?
比所有人早一步发现华出现异状……不对,只有叶月一个人发现异状。
「没、没什么……」
「你脸色很不好耶?」
「有吗?」
华表面佯装平静,其实内心相当慌张。
但残存的冷静告诉她,别继续留在这里比较好。
华不慌不忙,安安静静地起身。
「华?」
叶月担心地望着她。
原来,叶月还留有一点会担心她的情意啊,华感到无可言喻的感动,但那也仅仅一瞬。
由于难以招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华实在没有心思顾及叶月。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休息喔。」
「没事吗?」
「休息一下就好,没事的……」
只留下这句话,华就离开了房间。
反正对所有宾客来说,只要有叶月在场就满足了,华一个人消失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离开众人视线后,华急忙跑回自己房间。
在这几年间,华的房间从主屋搬到别屋。
虽说是别屋,但也是一个人居住也过于宽敞的独栋房子。
从十岁起一直有梓羽跟在身边,纱江等人也时时会去看她的状况,所以比起寂寞,能和家人保持明确的距离更让华感到满足。
也减少了每次被双亲以术者能力低落这点教训她的机会。
搬到别屋是华提出的要求,幸好因为没人使用,立刻便得到应允。
虽然不清楚对父母来说,是否因为他们看劣等生的华不顺眼而答允,但华很高兴可以得到不受他人侵犯的圣地。
回到可以放下心的别屋时,华直接倒上床。
梓羽很担心地在她身边飞舞,但身为蝴蝶,梓羽什么事情也办不到。
华抱紧自己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唔……」
好热,胸口深处好热,这股热意在身体里乱窜,试图冲出体外。
华因为热度而呻吟出声,直到隔天早晨……
热度完全消退,昨天的事情彷若一场梦,
甚至觉得身体比以往更加轻盈。
与此同时,
华也发现了深藏在自己身体内的巨大力量。
虽然没人告诉她,但华理解这是股什么力量。
或许更正确的说法是,力量本身告知华这件事。
「梓羽,你过来。」
华呼喊唯一的式神,梓羽翩翩飞舞后,停在她伸出的食指指尖上。
接着,华将从体内涌出的力量,一点一滴传送给梓羽。
绝对不能太过着急,必须要慢慢来,让梓羽可以接纳……在确实将力量传送给梓羽后,梓羽的翅膀变得更加鲜艳。
彷佛表示无法继续接受力量,梓羽飞离华的食指。
华停止输送力量,看着梓羽。
「梓羽,还好吗?」
接着,这是怎么一回事,确实听见明明应该不会说话的梓羽的声音:
『嗯,主子大人……』
宛如口齿不清的幼儿般,不清楚性别的声音。
啊啊……华在此确定了自己感受到的确实无误。
华终于得到手了。
在长年来已然放弃后,终于得到身为术者的强大力量。
且她同时感觉到,这份力量甚至超越叶月。
华边感受着体内无止尽涌出的力量,双手捂住脸。
如果要替这份情绪命名,该称为什么呢?
华也不清楚。
『主子大人,你在哭吗?』
「……没有,我没有哭。」
『很难过吗?』
「是……难过吗?或许是高兴吧……不对,果然还是很难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才好。」
华一直觉得无可奈何。
身为术师,自己的力量弱小,是无可奈何的事。
和叶月相比,令人悲伤、痛苦,接着在不知不觉中学会放弃。
力量却在此时此刻觉醒,谁有办法想像这种事情发生呢?
连华自己都难以置信。
但体内这股巨大的力量,确实在华的身体里流动着。
彷佛打从一开始,就极其自然地存在华身体内。
早已放弃的力量,现在就存在着。
好高兴──但同时也觉得:「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如果能更早一点得到,自己也不需要痛苦了。不需要欣羡叶月,也不需要被自卑折磨。
「真的是,为什么是现在啊。」
太晚了。
这该对谁抱怨才好呢?华也不知道。
『主子大人?』
发现梓羽担心地探问,华终于对他露出笑容。
「梓羽,我没事的。比起这个,我终于可以和你说话了。」
『嗯,好高兴喔。』
「我也很高兴。」
原本很弱小的蝴蝶式神,
现在却让人感受到非常强大的力量。
这样下去,身边的人会立刻察觉异状。
「梓羽,你有办法压抑力量吗?」
『我试试看。』
稍微静观其变后,梓羽身上原本闪耀光辉的鲜艳色泽逐渐消失,变回一如往昔的模样。
与之同时,华也感觉从梓羽身上流泻而出的力量变小了。
『主子大人,这样可以吗?』
「嗯,你做得很棒。今后除非必要,请你一直隐瞒自己的力量喔。」
『不告诉其他人吗?主子大人好不容易终于变强了耶。』
「不告诉别人,这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秘密。」
梓羽感到很不可思议,但既然是华的希望,他也没深思便答应:
『我知道了。』
华并非没有想法。
得知华觉醒了甚至超越叶月的力量,双亲肯定会很高兴。
接着,华终于可以得到父母的称赞。
周围讽刺「华只是叶月残渣」的人,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但是,那又如何?
他们至今对华做出的行为,不会因此一笔勾销。
轻蔑、失望、嘲笑、忽视她的双亲以及周遭的人的所作所为,华不可能忘记。
这一切,只是因为得到力量就出现翻天覆地的转变,华根本不想看。
而且……华也思量了叶月的事情。
承受众人期待的叶月那可谓杀人等级的行程,以及来自周遭的沉重压力。
挂着资优生面具的叶月,为了当个好孩子,顺从所有要求;但对双亲及周遭的人充满质疑的华,并不打算顺从。
想得到认同的时期,对她来说已是遥远的过往。
所以维持原状就好。
华要继续当着叶月的残渣,活下去。
绝对不愿任父母摆布。父母先前的教养方式已扭转了华的性格,她发誓要隐瞒自己的力量。
「我不需要他人毫无意义的期待,那种东西不过是垃圾。我的目标,不是成为叶月那样的资优生,而是要自由活着。我要死守能活出自己的生活,绝对不受任何人的意图左右!」
因此,隐藏这份力量绝对是最佳选择。
事到如今才翻脸纠缠讨好,并非华所期望的事。
华丝毫不信任双亲及周遭人,这是她认为最好的选择。
「在将来能够离开这个家之前,就乖巧老实点吧。」
虽然对纱江这些关心华的人很不好意思,但为了宁静的生活,华说服自己这绝对是必要的。
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从这个家解脱那天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