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王子与公主的回忆(2 / 2)
「……这……样啊……」
「没事。我很习惯这样。」
哥哥得到上天两种、三种……不,是所有恩赐。
透夜拥有许多朝人无法获得的事物,多到能因为没兴趣就将之舍弃。
甚至已经不会特地嫉妒他的才能。
哥哥就是才华洋溢到这个地步。
不过,朝人能够忍受这份自卑,是因为有份小小的幸福存在。
「我要求的不多。只要能跟姬狐姊一起参与游戏──」
只要未来能在「黑暗对决」的舞台上并肩作战就够了。
「──能够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朝人……」
透夜正是因为能够随心所欲得到任何事物,才会被与游戏隔绝。
白王子家基于「王不亲赴战场,而是以强大权威全盘掌控战局」的主张,预备担任下任当家的人除了基础知识以外,不会得到正规的游戏教育。
实际上,他们也认为「黑暗对决」经常是雇用中立的碎城家玩家应战即可,自家人没必要亲自上阵。
在白王子家会得到游戏教育的,只有第二顺位之后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只有朝人与分家的姬狐这些小孩。
──唯有这里是属于我的神圣领域。不会被哥哥妨碍的唯一一个地方……──
「我一定会变强。我希望以后你能和我一同奋战。」
「……嗯,就这么约定了。」
「这样好像小孩子。」
「没关系,反正我们就是小孩子。」
朝人脸颊泛红,看起来很害臊,姬狐则是强行勾起他的小指头,轻轻笑了笑。
「你们在干什么!」
「……!」
忽然有道粗野的叫吼传来。
铁栏杆另一头站著几个大人。
他们的长相很眼熟。
是圣上院家的大人。
他们以杀人魔般的凶狠模样快步向姬狐这里走来。
「你在做什么?姬狐。别妨碍朝人少爷接受『教育』!」
「……可……可是……惩罚已经结束了……」
被怒骂的姬狐表现出惧怕的模样,像是一只兔子。
她费尽力气才榨出一点沙哑的声音,平时的冷静完全不见踪影。
「我们禁止有人在提出确认惩罚结束的许可之前提供饮食。」
「那……那样会……弄坏身体……」
「不许顶嘴!」
啪!一道轻快又清脆得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姬狐的脸往一旁转了三十度左右,脸颊上出现枫叶形的发红区块。
她被打了。
一了解到这个事实,朝人全身上下的血液有如沸腾了一般失控。
「你……你干什么!你竟敢对姬狐姊……!你们这些人……!」
「唔……啊……朝人少爷……」
「喂,你慌张个什么劲啊。这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对姬狐动手的成年男子显得很尴尬。
但其他男子却哼声笑道:
「朝人少爷虽然是本家的人,但他没有被赋予任何权利……不如说正好相反吧?」
「呃,哦……也是。明明是本家的人,却是玩家候选──光这样就已经……」
「几乎等于是被本家放生了。」
「…………」
朝人默默忽视大人的无情言语。
他不感到生气,也不悲伤。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
朝人很久以前就放弃挣扎,承认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但是──
「……!快道歉!快对朝人道歉!现在!」
姬狐却是──
顶著红肿的脸颊,明明快要哭出来,也依然狠狠瞪视著眼前的大人。
「收敛一点,姬狐!」
「唔啊……!」
男子再次动用暴力。被打的力道让姬狐跌倒,腰部重摔地面。
「不要对姬狐姊动粗!」
朝人拖著刚结束拷问的沉重身躯,冲撞大人们。
不过小孩子体重太轻,使他轻轻松松就被架开。
「唔唔……!」
「出生本家却被送来游戏房的废物还敢放肆!」
「朝人!……好痛!」
姬狐本想跑到倒地的朝人身边,却被抓住手腕。圣上院家的男子以几乎要弄断纤细手腕的力道紧握她的手,激动吼道:
「姬狐。不准你再接近朝人少爷。要是闹出什么奇怪的误会会很麻烦的。」
「误会是什么意思?你们出手为什么要这么重!」
「本家很赞许你游戏能力惊人的成长,决定选择你作为透夜少爷的妻子。这可是我们圣上院家提升家族地位的大好机会!」
「那又怎样?那跟我和朝人没关系吧。我跟朝人感情好,哪里碍著你们了?」
「现在还无妨。但等你到了能够生孩子的年纪──」
「到时候你们擅自生了孩子可就完蛋了。」
「这场婚姻绝对不能破局。你要了解我们的用心良苦。」
「你们太擅作主张了。我──」
「兔崽子!难道圣上院家就这么走向毁灭,你也不介意吗!」
「──……!」
「你们之间要有感情也没关系。但千万别想说出口。你以后就是透夜少爷的人了。」
「不要……不要拉著我!」
「姬狐姊!」
「朝人!朝人……!」
伸出的手只抓住虚无,而姬狐沉痛的叫喊就这么无情地远去──
*
「──朝人?朝人……──」
回忆中的声音与现实中这名少女的声音重合,同时朝人感受到有人摇晃著自己的身体。
是姬狐正担心地看著他。虽然眼睛被黑布盖著,却能轻易想像出藏在底下的双眼在关心朝人的状况。
「抱歉,我有些恍神了。都是因为姬狐姊太迷人。」
「──别……别开这种玩笑。你这样说我,我……我也噗会开薰……──」
「你吃螺丝了喔。」
「──……朝人你真的很坏……──」
姬狐露在外头的鼻子附近一片通红,并噘起嘴唇低下头去。
原本彷佛冰冷至极的机器人的她出现这样稚气的反应,只会更激起朝人想疼爱她的心情。
甚至想要用会弄伤她的力道,给她一个强烈、热情的拥抱。
不过,他无权这么做。
因为姬狐姊是属于哥哥的。
因为我的能力不足。
(我赢不过透夜……赢不过哥哥。我在各个方面上都不及他。所以──)
所以他会谨守分寸。
既不会拥抱姬狐,也不会提高自己的等级对透夜宣战。只是个藉由一味扮演能力不上不下的角色,隐藏自己的气息,试图逃离野兽獠牙的胆小鬼。他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他侧眼观察就读狮子王学园的众多学生时,脑海里会忽然闪过一句话。
──背负著未来的菁英,原来也只有这点能耐。那我是不是其实很强?
每当这段恶魔的低语搔弄著他的心灵深处时──
(别搞错了。我很弱小。我还不够格跟她并肩作战。)
他就会训诫自己。
往自己身上打进一根又粗又硬,也很丑陋的楔子。
在游戏世界中,一次的败北就足以致命。不能轻易亮出鬼牌。
无论再怎么难受。
再怎么被没有天理的现实摧残得难以振作。
都要继续忍耐、忍耐、忍耐,忍到死去的那一刻。
(这就是我的──因为弱小而生的存活之计。)
朝人用另一只手,制止自己顺从就要按捺不住的感情而朝姬狐伸出的右手,挂起尽显从容的微笑。
隐藏真实想法的小丑,与无法看出真实想法的机器人。
透过地下牢房的蜡烛投射在墙上的两道人影,像是在为只能存在于此的关系欢呼,妖艳地彼此交融,静静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