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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全是美丽之物(2 / 2)




「……什么啊这。你这不就说的好像是我想做得不得了一样吗。」



「你不想做吗?」



「……这个……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兴趣。但是,感觉有些恐怖……有些焦虑,我也不希望他变得奇怪。」



「……嘛啊,这到也是~」



小志保点点头,又重新看向手机,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我瞬间被她美丽的腿线以及模特般优雅的姿势夺去了目光。



……卜部同学也是,我身边真的有好多美女呢……



「小日和真的是个『好孩子』呢~」



小志保用完全不像是表扬的语气说着。



然后,她又带着一丝感慨,



「哥哥当然会在意的啊~」



*



「——呜哇,又掉线了。」



「今天也不行呢。算了无所谓了,不玩了不玩了。」



说完——卜部丢掉了手柄。



洁白光滑的手柄在我那被太阳晒黑了的榻榻米上跳了几下。



一如既往的放学后。



和平时一样也是在我的房间里。



卜部在这里已经是日常,一起玩游戏也是日常。但是——



「……玩离线模式吗。」



「又是和深春单挑?我已经玩腻了啊……」



「那就……绑定武器吧。我们都用没升级过的那种。」



——状况在一个月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我和卜部玩的 软件,是以 在线对战为基本的TPS。



理所当然的,想要玩就得有网,而且网速越快越好。



但是——最近网速一天不如一天,而且还经常断网。



虽然也去找了一下原因……但是完全不清楚。



有人说是因为禁足令导致服务器拥堵,也有人说是北海道的服务器中心受灾了……众说纷纭也不知道那个才是真的。



就这样情况日渐恶化,到了最近这几天就连一把都打不完,最后只能放弃,更多的是去玩离线模式。



但这毕竟是以线上对战为前提的软件。无论如何就两个人也太无聊了。



卜部也是一副索然寡味的样子,



「……算了……」



说完,她懒洋洋地躺在榻榻米上。



「我看漫画……」



说完,她擅自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漫画单行本读了起来。



这个房间只有三叠大小。



在卜部这么躺下来之后,就几乎没有我能容身的位置了。



「……好窄。」



我嘟囔了一句,开始看起了手机上的新闻。



但是我无论怎样重连都进不去。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也拿起一本漫画看了起来。



「唉,我是第几次读这个了来着……」



——不过话虽如此。



虽然有所抱怨,但这已经是现在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安稳时光了。



放学之后和卜部两人在房间里。



一边抱怨着游戏和漫画,一边无所事事地度过——



我现在有堆积如山的事情需要思考。



日和的事,天命评议会的事,牧尾志保小姐的事。



脑海被这些事情所充满,现在也没能给出答案。



但是现在——就在这段时间。我能从这些苦恼之中解放出来。



仅仅作为一个男子高中生,作为卜部的青梅竹马,优哉游哉地度过这一段时间。



说不定这并不是件值得赞扬的事情。



也许我应该24小时不停地烦恼去寻求答案。



但即便如此,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强大到那种地步,我无论如何也有软弱的部分无法舍弃。只是这样盯着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漫画的剧情,什么都不去思考。



——但是。



在今天,这种时间——被卜部打断了。



「话说啊……」



卜部保持着仰望漫画的姿势这么说。



「在那之后,你和叶群同学说过话了吗?」



「……啊,呃」



总觉得有些紧张,我点点头。



「姑且,算是说上话了……」



「这样。感觉如何?」



面对反复询问的卜部——我想确实是这样。



卜部也一定很在意。



因为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的样子有所变化。



所以我,



「……没什么特别的。」



我带着一丝歉意向卜部这么报告。



「她自己说是因为欢乐时光就要结束了而有些寂寞。但是我总觉得不止如此……不过我没有再深入地问下去了。」



「……嗯。」



卜部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完之后,翻了一页漫画。



她盯着漫画,视线和平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但是……总感觉。



一直盯着卜部,总感觉能够理解了。



卜部现在正在思考。她在思考着我说的事情、日和的态度,还有自己的事情。



她保持着这种姿势,没有看向我,



「……我先说好。」



她先说了这么一句——对我说。



「虽然很抱歉……但我不准备改变。」



「改变?」



「嗯。」



她终于从漫画上抬起头,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然后,她直直地盯着我,



「既然深春交到了女朋友,那我说不定也有很多需要去思考的问题。有些事情需要去顾虑,也需要去配合叶群同学,这些说不定很有必要。」



「……啊。」



按她这么说来说不定真是这样。



假设卜部交到了男朋友,我也会去思考和这家伙打交道的方式吧。



根据情况,可能会选择和她男朋友打好关系,也有可能会留意保持距离。



「但是……抱歉,我不想这样。无论是深春还是叶群同学,我都想像往常一样地去对待。我不会变得温柔,也不会变得冷淡。」



「原来如此……嗯,这样啊……」



我无法反对她这样。



因为实际上这应该没有问题。



对于卜部而言,我只是她的青梅竹马,对于日和她也没有什么问心有愧的地方。



同时,我还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即使我交了女朋友,她也不想疏远我。



比方说,如果卜部对日和很冷淡,或者采取刻薄的态度,那我想我有必要采取一些对策。



她的态度相对于冷淡反而可以说是相当的友善。



她甚至还向日和介绍了尾道的景点。



她甚至还给日和看了我过去的照片,十分热情地接待着她。



对此,我只有感谢,没有任何不满。



——说到底。



我根本就不知道卜部的存在跟日和的变化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对着这样的我,



「所以说。」



卜部直直地盯着我,



「深春你可要好好地照顾她啊。」



——和那天相同。



她用着和三人出行那天一样的语气,托付似的对我说。



*



「……多谢你送我了。」



「嗯,那明天再见。」



像往常一样地说了几句之后,我向卜部挥了挥手。



看到她那微笑的面颊消失在房门之后——我开始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时间是晚上八点。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



虽然步行个几十秒就能到卜部家,但是周围很暗而且脚下又是陡坡。



因此这家伙到我家来玩的时候,我就会这么送她。



我“……哈”的呼出一口气,下坡的时候抬起头看着周围的风景。



濑户内海在尾道市与造船所的灯火通明下熠熠生辉。



接着——再往前就是向岛。



——日和所居住的城市。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呆呆地向着她。



是在家里吗?还是说因为工作外出了呢。



根据时间来算,现在是在吃晚饭吗?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写作业。



还有就是——在做对于世界而言都极为重要的决断……



我一边想着她,一边“哒哒哒”地走下楼梯。



狭窄的路蜿蜒曲折,当我到了自家门口时,



「……哇……!」



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这算不上是个熟人。



有谁——在这里。



在我家之前,就在门旁边。



发丝纤细,体态修长——



女人……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坐着。



「……啊~来了来了!」



她注意到了我。



声音婉转,蓦然起身。



莲步轻移,翩然靠近。



「我等了好久了~虽然只有十秒钟左右吧。」



她相当高兴地看着我。



「牧,牧尾小姐……」



——是她。



牧尾志保小姐。



她现在是日和在〈天命评议会〉中最为亲近的秘书——也是为了救我而献出了自己生命的牧尾先生的妹妹。



——我的思考停滞了一瞬。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过来干什么的。



同时——我该怎么做。我该作何反应。



我与她所抱持的『前提』,相互纠缠,沉重过头了。



但是,



「呐呐。你一会儿有时间吗?」



牧尾小姐用着完全感觉不到这一切的——轻松的语气向我询问。



「之后……倒,倒是没问题……」



我有些结巴。



我自觉手脚有些颤抖,但还是这么回答了她。牧尾小姐爽朗地笑了笑,



「真的,太棒了~!」



她天真无邪地蹦来蹦去,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然后,她发自内心地开心地看着我的脸。



「那一会儿我们能聊一聊吗。」



就像是在邀请我放学之后一起玩一样。



*



「——啊~果然风景很美呢。」



按着她的想法,我们来到了附近的公园。



牧尾小姐高兴地在这里看着尾道的夜景。



「真好啊~,顷桥君,每天都能看到呢。」



她把身体靠在栏杆上,俯视着街道。



——在这样的她面前。



在就像是带着修学旅行的情绪而来的她的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



——当场跪了下来。



我有应该做的事情。



这比起说什么都更优先。



「……牧尾小姐。」



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也歪着头看着我。



「诶,顷桥君你在干什么?」



「……你哥哥的事情。」



——对。



我必须向这个人谢罪。



牧尾小姐的哥哥平易近人性格开朗。



他在〈天命评议会〉的活动之中,为了守护我而陨命了。



这是不可抗力。那个时候没有任何可以回避的方法。



即便如此——在她看来。



我仍然是夺走她哥哥性命的敌人



即使被她怨恨也不奇怪。即使她想要杀掉我我也毫无怨言。



对于这个事实,我感到一种无法呼吸的痛苦涌上心头。



因为罪恶感,我嘴唇颤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所以,首先应该做的事情是,



「——真的……」



我双手撑于地面。



沙砾的触感坚硬而细小。



「非常,抱……」



「——好,好,stop stop~!」



——对那个声音。



听到这个爽朗的声音——我反射性地抬起头。



一眼看去,牧尾小姐背靠在扶手上,非常开心地俯视着我。



然后她,



「好啦~别这样。我又不是过来让你道歉的。」



「……嗯,但,但是……我……」



「事情都结束了,也没办法吧~。之后再说吧~」



——没办法?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个人——是真心这么想的吗?



那么珍惜自己的哥哥殒命了——这居然,没办法?



反射性地,我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抬头看着她。



——她妆容十分精致。



水汪汪的眼睛像猫一样圆,看她的嘴角像是在憋笑,似乎很开心。



泛红的长发在尾道夜风的吹拂下舞动,卷成一团。



包裹着她细长的身体的衣服——好像也挺贵。



其上甚至还能看到国外高级品牌的标签——



听牧尾先生说,妹妹给人的印象是那种一本正经、可爱的优等生。



学习好,顾家,正因为如此受到哥哥溺爱……。



而我眼前的女人……相反。可以说完全相反。



态度飘然,外表华丽。



完全看不出她在思考些什么、在想着些什么……。



——只是。



为什么呢?我想她一定是牧尾先生的妹妹。



她的面容,动作,以及隐隐散发的气味都与那位牧尾先生相同。



因而我更。



我更加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位牧尾志保小姐了——



「你还要保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快,坐到长椅上来」



「……是。」



我点点头,按着她说的做了。



和她并排坐在能够看到公园深处夜景的长椅上。



「……那~么。」



牧尾小姐翘着二郎腿,笑着看向我。



「我想了解很多关于你的事呢~。毕竟这关系到我们的今后。」



「是……这样么。」



「我直接问吧,你觉得怎么样?」



说着,牧尾小姐凑近了我,盯着我的脸。



「她,叶群日和,作为〈天命评议会〉的领导,你作何感想?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沉默了。



当然——没有不在意。



倒不如说我很在意。当然会在意。



因为这次对话也应该由评议会的某人监视着,所有回答都必须以此为前提思考。



而且说到底,即便不去想这个,只要看看新闻就能知道日和做了些什么。我无法逃避这个事实。



更进一步地,自从和她在mister谈话的那一天起,我就对组织的构成怀有很大的违和感。



所以〈天命评议会〉让我在方方面面都感到头疼——但我找不到出口。



只是,



「……你不是,和她的关系很好吗?」



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个人——跟牧尾小姐说。



牧尾小姐确实是日和最为亲近的亲信。



也就是说,她是〈天命评议会〉的顶层人员。



因为她完全是『那边的人』,我和她大意地谈论这种问题也会畏首畏尾的,而且说到底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



「……呵呵,啊哈哈哈!」



——牧尾小姐突然笑了。



「别用这种表情啊~。你这不就像是刚进新家的猫一样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嘛啊……确实是会这样呢~」



牧尾小姐眯起眼睛,



「我突然这样出现在你的面前,想要让你相信我也很困难吧。我觉得你的这种态度很明智哦?毕竟我也没有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你呢~」



「呃,嗯……」



「但是——」



说着,牧尾小姐盯着我的脸,



「——我有要和你约好的事情。我现在是真心想要成为小日和的力量。也就是说——我是你的友军。」



她的表情认真了些。



「我今天来到这里,也是为了组织和日和的事。你看吧,她最近不知为何很烦恼。我作为组织的一员,自然也想对领导的问题做些什么,而且我作为一个年长者也有些在意的地方呢~」



「……原来如此。」



我感觉这话可信。



从她的声音以及表情,我都觉得这话不是谎言。



……说不定。



这和从她的举止中能够感受到她哥哥的影子、能够窥伺到救了我的命的“他”的影子也有关系。



接着——牧尾小姐她。



先说了句“所以”,然后露出了似曾相识的笑容对我说道。



「嘛啊,你就随便一点,就当做和年上的熟人聊天这样地和我聊吧~我也会尽可能地助你一臂之力的。」



「……这样啊。」



我点点头,再次呼出一口气。



那——就这么说出来吧。



尽管我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她,决计不能大意。



但是如果只是简短地表明自己的内心的话也不会出现什么致命的问题吧。



所以,就在这里试着按她所说的做也未尝不可——



我……略微下定决心。



「……是呢。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天命评议会〉的事情。」



我坦率地告诉她。



「而且,不仅如此……日和也是,显得十分僵硬……」



「嗯嗯~……」



牧尾小姐将视线移回尾道的夜景,点着头。



看着这幅景象——我发现仅仅因为如此,我就稍微轻松了些。



……说不定我本来就想要找谁倾诉一下。



说不定我本身就想要找个人,那个人知道这些事情,还能理解我和她的立场,来倾倒苦水——



「所谓在意组织的事情,就比方说是‘她明明在做这么宏伟的事业而我却……’这样的吗?或者就只是单纯地担心她?」



——确实,这两者都有。



我自觉被日和排除在外,同时我也在担心她。



但是——现在有件事让我更加耿耿于怀。



「……那个……是关于对待〈天命评议会〉的事」



我试探着这么说。



「现在的形式是由日和提案动议的吧。周围的成员都只是在支持她……」



「嗯,是这样~」



牧尾小姐淡淡地点点头。



「也就是说,它始终只是支持日和的机关,而不是将『请求』以有益的形式运用……」



「嗯」



牧尾小姐再次干脆地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天命评议会〉正是属于日和、因日和才成为可能、也是为了日和而存在的组织」



「……就是这个!」



——我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节。



在我慌慌张张地闭上嘴,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



「……就是这点,让我怎么都很在意。」



我压低声音向她解释。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种独裁呢。由日和独占这种能力……所谓『请求』,明明是种很厉害的能力……明明是能够改变世界的一种能力,这样使用真的好吗?仅仅只是由日和……一介女子高中生滥用真的好吗……?」



「嗯……」



牧尾小姐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点点头。



「顷桥君,还真是个认真的人呢……我真没想到你能思考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你是反射性地害怕胆怯呢~」



「……嘛啊,虽然这也有点就是了」



「坦率点就行。然后,关于你在意的这件事~」



她说着,几乎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



「不如说恰好相反。」



牧尾小姐断言。



「『请求』,只有这一种使用方式。」



「是这样,吗……?」



「嗯~比方说吧,顷桥君你觉得还有什么其他的运用方法呢?不用太过具体也行。」



「运用方法……」



说着——我开始思考。



这种力量应有的使用方法。



很快,我就有了想法。



「……果然还是应该推行民主主义的方法吧。专家进行讨论,对发生的问题的优先级进行排序,找出合适的解决方案,再由日和按顺序一个一个处理……」



「嘛啊,是这种呢~果然。」



牧尾小姐满意地点点头。



「我认为这种‘将这种力量实行对外开放,让真正需要的人,以需要的形式使用’的想法非常正常」



「对吧……?」



「那个啊——有一段时间,确实是这样的~」



「……诶,是这样的吗?」



「嗯。小日和认为这样比较好,所以在活动开始的一段时间里,解决的问题都是由评议会的成员投票决定。大概有一年左右吧~」



「那……为什么要放弃呢。」



「死了一半吶。」



「……哈?」



「所以说啊——」



「——那个时候,评议会的成员一半都死掉了。」



短暂的时间过后,我理解了——「滋」地一下,头脑麻痹了。



评议会成员死掉了。



而且还是半数。



——她的语气非常轻松。



她以一种女子大学生闲谈的情绪说出了这种冲击性的事实。



我因为这种锐利——感到背脊发凉。



而牧尾小姐却能将这种事情若无其事地说出——



果然这个人绝非那种扭扭捏捏的大姐姐。



但是……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事情的经过到底是如何,才会……



「但是,现在想来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啊~」



牧尾小姐继续眺望着夜景。



「毕竟小日和的『请求』是相当强大的力量呢~。这是如同字面意思一样真正地能够掌握世界的力量。而将这种力量解放给外界之后——果然会发生呢,就是『政治』啊。是‘只要胜利就能将一切收于囊中’的这种最糟糕的政治呢~。当然会死人啊。小日和没被杀掉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啊~」



……是,这样吗。



牧尾小姐的言语直接将我击倒。



不……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我再次感受到了日和所拥有的力量,『请求』的恐怖。



对啊……这么一说的话,本来就是这样。



拥有这种力量,而由谁使用。



这一定是左右许许多多人的性命的问题——



而日和——就在这最中心。



「……嘛啊,结果最后还是回到独裁体系了~」



牧尾小姐的语气仍然轻松得不自然。



「组织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了呢~正是因为独裁才能有现在的影响力,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这股力量。也就是类似于开发独裁(注)的状态呢~」



(注:开发独裁(developmental dictatorship),意指为了国家经济发展,进行政治垄断。开发的单位和目标不是个人/家族、企业、地域社会,而是最终为国家或民族。从而,重视的不是个人的自由或幸福而是国家的威信的提高;不是种族间或阶层间的所得的分配/再分配,而是国家的经济力量和竞争力的扩大强化。这样国民生活的提高归根到底是国家经济力上升的结果,现阶段的消费和个人的政治自由则经常被限制。)



然后,又看了我一眼,



「所以最后——我们只能这么做。只能保持让她独裁,向着日和所期望的『大家都能笑着的世界』前进。」



大家都能笑着的世界。



对啊——日和曾经也说过。



她想要创造这样的世界。



正因如此,自己才会在〈天命评议会〉里活动。



这句话的意义,这个组织的意义,比起活动刚开始的时候要大得多吧。



在世界形势如此混乱的现在,国家和已有的政治机构可能已经无法收拾残局了。



但是——如果是日和的话。



如果是〈天命评议会〉的话。



说不定还有能够做些什么的余地——



「……所以,嗯,我就来帮忙了呢~」



说完,牧尾小姐微微笑了笑。



「而且我哥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想这么继续做下去呢。帮助小日和实现这个理想——」



——这句话第一次道出了她的动机。总感觉……稍微能够理解她了。



果然还是有些警戒心的。



自己最重要的哥哥遭遇了那样的事——意志被扭曲,还陨落了。但是为什么……这个人要接触评议会呢。而且还加入了评议会,担任了日和最亲的亲信。



但是……嗯,原来如此。



虽然很难理解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扑克脸,很难传递她的真心——



但是,这个人,作为牧尾先生的妹妹——也许打算继承他的遗志。



也许正是处于这种朴素的感情,她才决定留在日和的身边。



如果是那个爽朗的牧尾先生的妹妹的话,一定会这么做吧——



所以,



「……拜托您了。」



我再次转向她,



这么说着,向她深深地低下头。



「有能像牧尾小姐这样,能够这样思考的人实在是非常令人安心。日和就,拜托您了——」



虽然我还是很不安。



虽然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虽然我一直都觉得很痛苦——但我还是稍微安心一些了。



如果能有这个人跟着的话。



如果能有个能这么思考的人在的话……一定。



一定能够避免最坏的事情发生吧——



「啊哈哈~」



是因为感受到了我的期待吗。



牧尾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着,



「总~感觉顷桥君好像高估我了呢。」



「我觉得没有。只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啊~,那果然就是高估了呢。虽然我很开心~,但我可不是那种好人啊。」



「不是这样的吧。」



「就是这样的啊。因为。」



这么说着,牧尾小姐又一次笑了笑。



「我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啦。」



她仍然带着可爱动人的笑容——明确地对我说。



「小日和也好,评议会也好,世界也好——我都毫无兴趣。」



「……诶……」



我应该已经积累起来的理解——一下就动摇起来了。



无所谓。



没有兴趣。



这个人是这么说的吗……?



「……你刚才,说了想要帮忙的吧?」



对。应该是这样。



「想要为实现日和的理想出一把力……因为想要创造大家都能笑着的世界……」



这个人真的无法理解。我是从这里地方开始理解牧尾小姐的。



说不定值得依靠,说不定值得期待。



但是,没有兴趣?



「——想要帮忙是真的哦~?」



牧尾小姐仍然带着铁壁般的笑容对我说。



「我想要助小日和一臂之力,为此我也想要和顷桥君搞好关系~。但就我个人而言,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又是为何。」



我的声音沙哑得自己都感到惊讶。



「为什么,牧尾小姐要加入〈天命评议会〉呢……有什么目的才……」



「只是我的兴趣而已~」



她爽朗地对我说。



「只是出于个人兴趣而已。」



她又说了一句“本来”。



「那孩子的理想啊~」



她——牧尾小姐,



她笑容嫣然。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仿佛只要看到了就会陷入爱河。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最糟糕的哦。」



——我的头脑,“滋”地麻痹了。



「都这么说了的话,还不如直接说小日和就是个坏人更好呢。我都不知道想过多少次‘要是那孩子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乖孩子就好了’了呢~。因为实际上,如果想要让世界变成那样的话,需要的并不是这样的救世主」



牧尾小姐从长椅上站起,转向公园出口。



然后——



「而且,本来就」



——她第一次露出了寂寞的神色。



「不会有人认为这样的理想能够实现了吧?」



——接着,在她马上就要走出公园的时候,



「啊,但是……我很在意顷桥君哦。因为你拼命逞强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啊」



她嗓音婉转如歌。



「所以之后再见见吧~」



说完——牧尾小姐像是溶解在了夜色之中,不知去了哪里。



而留下的我——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只是,一脸茫然地,坐在长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