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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2 / 2)


  她缓了半响,怔然地望着远去的黑袍男子。她忆起陆致在那样的场景前面不改色的淡漠模样。

  她要逃,她一定要逃出去。她离开墙,站稳,然后抬眸望天,眼里一片清明。

  她回到小院,桌子上的菜早已冷却。颜迟坐下来,捧起碗木然地塞着东西,嚼两下,吞下去,继续塞,直至桌子上的东西全部被她吃完。她倒茶,漱口,将桌面收拾好。

  她明明什么也没干,全身却觉得虚,觉得累。她躺到了床上,阿狸跟着跳了上来,歪在她的肩膀旁边。她侧卧着,要抱过阿狸,却在对上阿狸的异色瞳孔时顿住。她记得,第一次见它时,它的凌厉与凶煞仿佛与那个人没有分别。

  她像是被惊吓住,忙往后一缩。

  阿狸本来迎接着她的怀抱,却不料她往后缩了过去。它虽颇通灵性,但到底只是一只猫,不懂得她这般反应是为何,仍旧凑过去。

  颜迟连接退后,退到床帐底边。

  “喵……”阿狸略带委屈的叫声唤醒了颜迟。她懊恼地拍拍头,一把抱起阿狸。“乖,阿狸乖。”

  阿狸不叫了,颜迟摸摸它软乎乎的小脑袋,喃喃道:“对不起。”

  阿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颜迟叹气,它又不是他。她重新躺好,想到今晚还要去陆昀致那里就一阵抗拒。

  逃出去的念头又浮显出来。

  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王府戒备森严,除非有非要出府的原因。可是她如今作为伺候阿狸的下人,不像府里的采买丫鬟可以每日出门,她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待在院子里好好照顾阿狸。而且她觉得她还不如王府里其他人来得自由。

  青染告诉她她成为王府的奴仆时,她问过,她分明是自由之身,又没有将自己卖给王府,凭什么要她做王府的下人。青染听完后,直接告诉她,王爷说她是,她就必须是,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听完,除了气愤,还有一丝侥幸,反正她没签卖身契,名义上做一做下人也行,只要逃出去就没有任何顾忌了。然而青染下一句话就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更何况你……你并不是没有签卖身契。”

  颜迟以为自己听觉失灵,青染是说她签过卖身契?她何时签过那东西!她立即回过去,“我没有签过。”

  青染眼里有异色一闪而过,“你签过,今日凌晨。”

  颜迟惊愕不已。

  青染继续道:“凌晨时,王爷唤我进去,那时你倒在榻边昏睡着了。王爷坐在案前,我进去之后,他丢给我一个东西,正是那卖身契,他让我拿着你的手在卖身契上按指印,你那时被砸破了头,昏迷得很死,王爷估计是叫不醒你才让我进来帮你按指印的。我……我对不住你,但那是王爷的命令,我也没办法……”青染脸上布满歉疚之色。

  颜迟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醒来时,青染身上覆盖在表层的距离感消失了。原来青染不是同情她,而是有愧于她。

  她还能怎样?怪青染吗?这又不是她的错。她只是遵循陆致的命令而已。

  她苦笑道:“没事。”

  签就签了,等她逃出去了,换个身份照样活着。但是她想得太好了,哪里就有这么容易逃出去。她整日被关在小院里,能活动的地方只有王府内,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出去的机会。

  真真是还不如普通下人,虽然这份差事相比起来是要轻松许多。

  现在又经历过了小紫和膳房大娘那件事,她逃出去的心愈发强烈了,仿佛马上就要脱出胸口,一点儿也拖延不得。

  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大约是方才吃的冷饭闹了胃。她却没管,只躺在床上,凝视着帐顶。

  晚间时分,她听闻今日宫里政务繁忙,陆致歇在宫里,也就是说今晚不用抱阿狸去他哪儿了?她一颗紧攥着的心瞬间松懈下来。她巴不得他日日住在宫里,永远也别回府里来。

  ——————

  “公子……”丫鬟小心翼翼地唤着公主。

  公主双眼空濛地捏着手中的吊佩,仿佛进入了一种无人可打扰的境界。公主已经发呆好久了。今日公主去了七王府,匆忙回到书院没过多一会儿又出了书院。等到她再次回来时,公主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令她心惊,可她却不敢问什么。

  直到现在,公主已经连续呆在那里一个时辰的光景了。

  陆昀听到丫鬟的叫唤,许久之后才回神。她低首看掌心的吊佩,抿唇。

  结合打探出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的判断,她已经确定颜迟就是那日在聚山遇见的人了。

  竟然是颜迟,怎么是他!又怎能是他!眼前倏地浮现江修玺的面容,她捏着吊佩的手指泛白。

  第二日休沐结束,陆昀上课时也心不在焉的。她坐在江修玺身旁,却不若往日那般,时时偷看他,只是有时出神,放空一段时间,等到夫子的讲习声加大,她又赫地回神。如此反复几次,连对陆昀冷淡忽视至极的江修玺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寻常。

  江修玺对于他这个同桌起先是冷漠,再到厌恶。这个人自从来到书院就总是时时找他搭话,似乎他与他很亲近般。他素来就厌恶这种凑上来的人,再加上陆昀在骑射课上差点射到颜迟,他就对陆昀的感观更差了。粗心大意又黏糊的人,他十分厌恶。

  颜迟……

  江修玺拧起眉,颜迟已经消失好几日了。平白无故的失踪,寻不见一点踪迹。他说不清楚知道颜迟不见时,他是什么感觉。颜迟从书院消失,他理应高兴,毕竟他也很是不喜他,但是心里又涌出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

  他反感且厌恶自己产生这样不明确的情绪,强自压下这些感觉。可是他越是努力压下去,那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越发强烈。使得他这几日时常走神,睡也睡不大好。

  这种状况让他极为烦躁。

  他需要找做些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他提笔,铺开纸,专注誊写东西。然而等他停下来时,他霍然发现,纸上竟不是他要誊写的东西,而是密密麻麻的两个字。

  他怔愣住,随即微瞟了周围,同时急忙把纸揉搓成一坨,用书盖住。清俊的小脸上有因不自然和悚然而生出的红晕。

  江修玺感觉到了自己有些不正常。不正常的源头正是那个长得瘦不拉几还女里女气的颜迟。

  他第一次看见颜迟时,颜迟站在讲堂外,伸出手接溅在栏杆上的雨水。

  那时夫子正在讲习,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他早就熟记,只是感觉非常无聊,随意往窗外一瓢,就看见了正在接雨水的颜迟。他当时只觉得比人甚是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正是疑惑之时,颜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立即侧寻过来,他一慌,立刻转回头,同时一下子关上了窗户扇。

  颜迟成为他的后桌,他觉得他诵读的声音也很是熟悉,困惑地回头仔细看他时,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直到下午上武术课他与人比试时,不小心与颜迟撞上了,他急忙抓住他,近距离靠近颜迟,看着他的脸,那份异常的熟悉感又蹿了上来,他说他见过他,而他却干笑道他认错了。

  颜迟笑出来时,颊边有梨涡。两颗圆圆的梨涡他见过,他一定在哪里见过。他不禁将手伸过去,戳在了颜迟的梨涡上。

  之后颜迟的那番举动令他实在恼怒,随即就甩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