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5th verse(1 / 2)



「——继续唱吧?」



在进行音乐祭准备工作的会场一隅。



茜对着我这么说,神情自在得让人不敢置信。



放松的脸颊;看似好奇心旺盛、圆滚滚的眼睛。



那副毫无紧张感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面对,之前在饭店对她恶言恶语的男人、之前在排练用的表演厅里丑态百出的男人。



——当下,我的内心很紧张。



心里很慌张,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唉——……」



不过,我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仔细想想,茜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无论是我差点在乐团里跟其他人起争执时,或是在学校里差点跟别人打起来时,茜总会在绝佳的时机,以绝妙的态度缓和紧张气氛。我都数不清自己得到过多少帮助了。



……而现在,或许也要多亏她制造出这样的气氛。



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干脆说出来吧。



反正,自己已经丑态毕露了。风风光光的凯旋,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的了。



既然这样,不如就在这里宣布——



——宣布自己败北,应该也没关系吧。



「从前我以为……只要离开这里到东京去,任何梦想都能实现。」



听到我这么说——茜的眼里浮现了一点认真的神色。



「……但是,我错了。」



她扬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对着我说:



「……梦想不是实现了吗?你的确以弹吉他为工作——」



「——我才不想当什么演歌歌手的专属伴奏乐手。」



我想做的是——创作歌手。



将自己的心情与想法倾注在歌曲里,然后唱出来。我要用自己的歌,感动乐迷、感动全日本的人、感动全世界的人——这就是我描绘的未来。我本来想以这样的自己,回来这里接走茜的。



但是,这个梦想——并没有实现。



这已是确定的事实,已是无法推翻的现实。



我的梦想破灭了——



「可是……」



茜的话才说了一半。



我也很清楚茜想说什么。



「……我并不是心有不满。我很感谢新渡户先生,光是能从事音乐工作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许多伙伴都放弃音乐,离开这个圈子了。



当中有才华出众的人,也有献出整个人生不断努力的人。



我数度目睹这些人因为梦想破灭,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乡。



而且,能在家乡找到工作还算好的。返乡后无法顺利找到工作,最后只能成为飞特族的情况也时有所闻。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能够从事音乐工作,只能说是幸运了。



我与他们之间的差别只有两点:机缘巧合,以及遇到了新渡户先生这位贵人。



——我怎么可能觉得自己不幸福。



自己很不幸这种话——就算嘴巴裂开也不能说。



「……只是……」



我忍不住觉得。



「我不晓得,当初是否真有必要不惜舍弃许多东西,也要专程跑去东京……」



——脑海浮现那天早晨的事。



那天早晨在祠堂里,被茜甩了的我依然决定前进,到东京发展。



如果当时——我没走出祠堂的话。



如果没决定离开这座城市,放弃成为音乐人的梦想,决定留在茜身边的话。



等着我的,会不会是比这样的现实——比一筹莫展的现在还要美好的未来呢?是不是能拥有更加幸福、能够喜欢自己的现在呢——



……这些都只是「如果」罢了。



遇到这种情况时,大家通常会问「到底是在哪里走偏了呢」,但其实也有可能是「本来就不会成功,不管怎么做都一样」。



尽管如此——我依然忍不住去想象。



想象做了不同选择的自己。



想象本该等着自己的未来。



想象大家都能眉开眼笑的结局——



「……那么。」



茜像是要摆脱沉重的沉默般,轻快地开口说道。



「我可以点别首歌吗?」



「……啊?」



……别首歌?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心情,茜应该也很清楚吧?



既然明白,现在还要我唱什么歌呢……



茜露出有点开心又灿烂的笑容,对着呆若木鸡的我说:



「〈知道天空有多蓝的人啊〉。」



——心脏顿时重重一跳。



全身的毛孔立刻喷汗。



连自己都能清楚感觉到,脸颊逐渐热了起来——



因为——那首歌是……



那个歌名是——



「我有买喔,你的单飞出道曲。」



茜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不过,现在看来……那首歌……



「……应该说是不堪回首的作品吧。」



——六百四十张。



那是我的出道曲〈知道天空有多蓝的人啊〉的销售量。



以一个寂寂无名的新人来说,这样的销量似乎并不稀奇。考量到这首单曲几乎没做像样的宣传,这个数字甚至可以算是还不错的成绩。



但是——这个成绩并没好到足以让公司愿意续约。



在严格的音乐圈里,我既不特别出众……也没办法一战成名,最后成了一个不红的一片歌手,而我的歌手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茜却说——



「我对这首歌的喜欢程度不亚于〈犍陀罗〉喔。」



语毕,她坐在我的旁边。



近在眼前的那张侧脸,就跟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温柔和气。



我忍不住看得出神——她回望着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还是消除不了心里的抗拒。



这首歌曲,唱的是我对茜的留恋。



茜在毕业纪念册里写下的「井底之蛙不识大海,却知天蓝」这句话给了我灵感,我才写出这首幼稚又教人难为情的歌曲。



要我当着本人的面唱这首歌——不就跟可怕的游戏惩罚没两样吗?



……不过,我突然心思一转。



仔细想想——今后或许再也没机会唱这首歌了。



而且还是当着茜本人的面唱,这种机会一定只剩现在了……



……既然这样。



那么,我就——



先吸一大口气,然后坐着重新拿好吉他。



话说回来……我有多少年没唱过这首歌了呢?



说不定已有十年了。



我用吉他弹起这首歌的前奏。



茜拄着脸颊闭上眼睛,一副很舒服的模样聆听着吉他声。



之后,我终于——开口唱了起来。



结果不仅差点走音,声音也在颤抖。



自己很久没唱这首歌了,暂时还抓不回感觉。



不过——身体已牢牢记住这首歌曲。左手毫不犹豫地按着和弦,右手则不自觉地反复刷弦。喉咙很自然地随着旋律震动,歌词自唇间流泻而出。



——这首歌仍然深植于自己心中。



这项事实,令唱着歌的我有些动摇。



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



随着歌曲的行进,歌词越来越直白。



在演唱会上唱这首歌是无所谓,但给茜本人听到却很难为情。



我实在不认为自己忍受得了这种羞耻感——于是,我当场站了起来。



然后,对着吓了一跳仰望着我的茜说:



『新渡户团吉风格!』



——我改以运用转音的演歌风格唱给她听。



这完全是我当下灵光一闪想到的办法。这个行为并无任何意义与意图,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



——就跟刚认识茜时,我在音乐教室里表演给她看的自弹自唱模仿秀一样。



茜先是短暂地睁大了眼睛,然后——



「什么跟什么啊!」



——就跟那个时候一样,皱了皱脸笑了出来。



「真是的,你正经一点唱啦!」



那副模样——与当年放学后的光景重叠起来。



那一日在音乐教室里,第一次逗得她哈哈大笑的情景。



仔细回想起来——当时是秋末,季节正好也跟现在差不多。



『接着是,教数学的齐藤风格!』



「好像!太像了啦,啊哈哈哈哈哈!」



——茜捧腹大笑。



那样的表情——我真的很久没见过了。



这让我很开心,于是我陆续将自己会的模仿表演全都使出来。



从教英文的筱田风格、教古文的田隅风格这类老师系列,到北野武、塔摩利这类知名艺人系列。最后甚至凭着想象模仿织田信长、德川家康等历史人物——



无论模仿哪一个人物,茜都会笑得前仰后合,发出痛苦的笑声。



幸福的时光就这样转瞬即逝——歌终于唱完了。



「哈——……哈——……哈——……」



——茜已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她捧着肚子,以手指抹去眼尾的泪水。



「哈——!肚子好痛……真是的,你正常地唱啦……」



我再度坐回茜的旁边,深深叹一口气。



「……感觉果然很愉快。」



这是我——最真实的感想。



「跟你在一起,总觉得心里很平静……」



好久没跟茜一起哈哈大笑了,此刻心情非常轻松。



所以,我才会脱口吐露真心话。



「咦?」



茜纳闷地侧着头。



长发自肩头垂落下来。那双眼睛不解地望着我。



面对这样的她——我清楚地感觉到。



自己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打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想要——像这个样子,自己唱歌逗茜哈哈大笑。我只是想要这样的未来吧?



此外我也认为,既然自己有这个念头,不如就去要回这样的日子吧——



「……我不如回来这里吧。」



我喃喃地这么说,茜闻言张大了眼睛。



「反正现在的工作也没有未来可言。该怎么说呢,身边的人都从事稳定的工作,也结了婚有了家庭……我觉得自己也差不多到了这种年纪了吧。」



——说话的同时,我的决心也越来越坚定。



没错——说不定这才是原本的终点。



离开这座城市后已过了很长一段岁月。我和茜都经历过许多事,也都长大成人了。



能够在这个时间点于这个地方重逢——同样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所以,我或许终于可以在这里,结束那场始于高中毕业的战斗。



或许可以回到这座城市,再次展开那一日的后续——



「——你在说什么傻话。」



——耳边传来轻快的说话声。



她——茜露出淡淡的微笑,以一种轻轻越过重重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十三年光阴似的口吻接着说道。



「现在的时代,三十几岁还算年轻人吧?要定下来还早得很呢。」



……是这样吗?



内心顿时闪过疑问,不过……最近开始走红的乐团当中,的确也有不少是全体成员都超过三十岁的。



这样一想,现在三十岁或许还能算是年轻人,也许还有办法奋力一搏。



不过,除了这些道理外。



「许多事我都还没放弃喔……路还很长呢!嗯,很长很长!」



听着茜的这句话——我清楚地感觉到。



身体莫名变得轻松许多。



自离开祠堂的那个早晨以后,就逐渐落在我身上、束缚着我的重担。



使我的心情僵化、令我动弹不得、一点一点折磨着我的「某个东西」——



——因为茜的这番话、因为她对我展露的笑容,而如苏打水的气泡一般融解消失。



「……说得也是,嗯。」



点头回应后,我从阶梯上起身——迈开脚步。



「……你要回去了吗?」



「对,差不多该过去了。」



舞台那边,再过不久就要开始试音了吧。



灯光的调整可以暂且不管,但我至少要先确认一下音响的状况。



……其实,我还察觉到一件事。



在这座阶梯对面的树林里——小葵就躲在那里偷看着我们。



我不知道她是何时躲在那里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内容。不过,要是我再继续偷懒,应该会惹得她比之前还要生气。



而且——



「——再见。」



说完这句道别话后,我头也不回地前往舞台。



——临走之际,茜对我露出的表情。



那副眯起眼睛,用力抿着嘴巴的笨拙表情。



我——知道的。



那是快要哭出来,却勉强忍住的表情——



***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单恋我。



过去不曾有人向我告白,而茜也是我第一个交往的对象。



不过,以前倒是曾传出「那个人好像喜欢慎之耶!」之类的传闻。可是,那些传闻通常最后都不知真假而不了了之。有时我也会怀疑「那个人说不定喜欢我」,但偷偷调查后,百分之百都是我自作多情。



不,这很难说。



说不定暗恋我的女孩子满坑满谷,只是我没发现而已。但是,就我自己的感觉,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感觉好痛苦啊。」



我躺在祠堂的地板上,独自闷闷不乐地哼哼唧唧。



天空从今天早上就一直乌云密布,看样子终于下雨了。



从刚才开始雨声就笼罩着祠堂,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而且,雨似乎还下得很大……我不禁担心祠堂会不会漏水,淋坏了放置在这里的器材。



「……唉……」



……我本来以为,自己应该会更开心一点。



听说有女生爱慕自己,而且对方还相当可爱。



再加上,我本身也对她有好感。



既然这样——自己应该会高兴得飞上了天吧。



——结果完全没这回事。



琢磨着该怎么回应对方的心意、该回什么话——越想心情反而越是严肃。



我的答复早已决定好了。



不过,要怎么告诉她呢?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到她呢——



「……是说,既然这样,不如……」



干脆不要拒绝她,应该也是可行的吧?



难道就没有办法继续留在这里吗?



也许我真的无法离开祠堂。



不过,只要我继续待在这里,而葵葵也愿意每天来见我的话,总是有办法克服困难的吧?虽然对变成大叔的我很抱歉,不如请他放弃跟茜复合,以两个年轻人的心情为优先,然后……



「……唉,不能这么做吧。」



我深深地吐了口气,喃喃自嘲。



这样一来,只会铸下无人幸福的结局。



无论对葵葵、对成年的我,以及——对我自己而言,结果都是不幸的。



「……话虽如此。」



现在也还不到必须立刻做出选择的时候吧。



音乐祭即将到来,目前葵葵应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心力来向我告白。



所以,现在先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



——有脚步声。



耳边传来一阵带了潮湿感、急匆匆地爬上祠堂阶梯的脚步声。



惨了,雨声害我没察觉到有人来了。对方已来到很近的地方了——



而且,我还来不及问暗号,对方门也不敲就直接打开祠堂的拉门——



「……搞、搞什么,原来是你啊……」



出现在门外的人是——葵葵。



意志坚定的眼神;紧紧抿着的嘴唇。



整齐分明的眉毛微微皱起,直盯着我看的葵葵——



我才刚松了口气——随即想起阿嗣的话。



心跳慢慢加速。



数种情绪纠结成一团,头脑一片混乱。



我不想让她察觉到自己的慌乱,于是赶紧大声说:



「——怎么没喊暗号,暗号呢!真是的,吓我——」



「——我喜欢你。」



——她的语气很正经。



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点,投出让人猝不及防的直球——



「……啊——……」



……其实我原本有些期待,这件事可能是阿嗣搞错了。



再怎么说,普通人怎么可能爱上生灵,搞不好只是阿嗣这个小学生在吃醋罢了。



可是——既然葵葵都把事情摊开来了,我再也无法逃避与掩饰了。



我必须表明自己的心情,回应葵葵的那句话——



「那个……我很高兴你有这个心意。可是,你仔细想想,我是生——」



「——闭嘴‼」



「……呃?」



……不是,我只是想回复你而已耶?



因为被人告白了,我只是想给个答复而已耶……?



但是,葵葵就像狗狗一样猛摇着头。



「因为,你的声音很温柔!拥有这种嗓音的人,这种时候都会说些安慰或同情的话。一般来说都是这样!」



我被她的气势慑住,讲不出话来。



「……就算不是要安慰我,毕竟你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总觉得听了之后心会很痛,所以我不想听。总之,先让我把自己的心情全部说出来。」



……是啊,没错。她点醒了我。



的确,如何回复固然很要紧。



不过,更重要的是——要好好接受葵葵的心意。



必须先从这件事做起才行。



我面向葵葵,正眼看着她的脸庞。



葵葵先是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我喜欢你。」



然后用比刚才再冷静一点的态度说了起来。



「我喜欢的不是『慎之介』,而是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慎之』。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与其让你回到『慎之介』身上,我宁可保持现状!」



听到这里,我发现葵葵的眼睛有点红。



「……葵葵——」



「——可是……可是!我也好喜欢茜姐!茜姐还喜欢着『慎之介』……如果考量到茜姐的幸福……」



——葵葵突然抬起左手捂着脸。



「……但是,这样一来,慎之就会……」



她一副混乱不已手足无措的样子——当场蹲了下来。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葵葵要怎么做才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会幸福?才能够接受?



我试想了一下,仍旧不知道答案。不过,我还是想减轻一点她的痛苦,于是反射性地向她伸出了手,但——



「——别碰我!」



——葵葵尖声大叫。



然后,她抬起头瞪着我说:



「要是被你碰了,我不就会越来越喜欢你吗‼」



「……不、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啊⁉」



「你也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啊!」



「既然这样!」



——葵葵霍地站起来。



「——那就算了!」



说完这句话后——葵葵冲出祠堂。



「等等,葵葵!」



我连忙叫住她,但她没有停下脚步。



葵葵捡起搁在一边的雨伞,然后淋着雨在树林里奔跑。



——那道身影越跑越远。



——葵葵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林木之间。



这幅情景已在眼前上演过好几次了。



我在这个地方,一再看着茜的背影、阿嗣的背影、葵葵的背影逐渐离去。



——我认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是生灵,没办法走出这里。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看着大家前进、看着大家改变、看着大家完成自己的使命。



——然而。



「——就叫你等一下了!」



现在,这项事实却让我——非常痛苦。



没办法追上去、赶上葵葵,实在令我难受极了。



于是——我狼狈地大喊。想要挽留她而吐露出自己的心情。



「——算我拜托你!」



当我喊出这句话后——葵葵总算停下脚步。



她吃惊地回过头。



为了让她听进去,我拼了命地接着说——



「……拜托你,等一下啦。我……没办法追出去啊!我就算想去追你也没办法。」



——真不甘心。



未来的我虽然是那副恶劣的德行,好歹也当上了音乐人。



葵葵能够跟那些职业乐手同台演奏。



茜至今仍是孤单一人。然而,我却——



「……只能从这里目送你离开。」



——仿佛此刻才察觉到这项事实一般,葵葵睁大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回到原本的自己身上后会怎么样。可是……」



说着——我看向葵葵的脸庞。



她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头发滴着水珠,连帽T吸了雨水,沉甸甸地摆动。



除此之外——水滴扑簌簌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那副表情,实在看得我心很痛——



「要我只能在这里目送哭得跟小孩子一样的你,我实在是……」



——然而,葵葵却愣在原地,开口对我说:



「……我才没哭。」



她这么说——说着显而易见的谎言。



「……我才没哭,那是雨水。」



然后,葵葵再度转身,这次真的往树林的另一边跑走了——



祠堂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脚步声。



这里只有吵人的雨声、潮湿的空气——以及什么也做不了的我。



我捶打透明墙出气,而后深深叹了口气。



回头一看——「茜Special」一如往常地摆在那里。



「……你说,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对着「茜Special」这么问。



——没办法去接茜。



——也没办法追上哭泣的葵葵。



那么,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呢——



不过……一个想法掠过了我的脑海。



「茜Special」放在这里,此刻我也在这里,接下来这里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以及到时候——我能做的事;只有我办得到的事。



仰望着雨势变强的天空,我突然有种近乎确信的感觉。



「……那小子,差不多要来拿回去了吧——」



***



——下个不停的雨在深夜进入高峰,之后雨势逐渐减弱,黎明前雨就完全停了。



虽然天气预报原本就是这么预测的,正道他们似乎仍担心音乐祭有可能要停办。



午餐时刻前接到了通知,说是「活动决定按照原订计划举办」,新渡户先生与伴奏乐团成员都松了一口气。



于是——在笼罩天空的乌云都散了、天清气朗的午前时分。



我独自走向「某个地方」。



——泥泞的道路。



——林木迎风摆动的沙沙声。



——带了湿气的山林气味。



我用身体一一感受着这些怀念的事物,慢悠悠地朝那个地方走去。



自从「那天早晨」以后——我就不曾来过这里。



当时茜找我出来,告诉我她不去东京了,后来我就在这里过了一晚。



如今,那个地方不见得仍保持着当时的样貌。



「那样东西」也未必还放在那里。



可是现在,我却很想过来这里一趟。我觉得在音乐祭正式登场前、在我再度离开这座城市之前,自己必须过来这里一趟才行。



茜的那番话——成了一股推力,促使我采取这项行动。



如果是现在……我想。如果是现在,我或许能再一次拿起留在这里的东西——



——口袋里的智慧型手机冷不防震动起来。



查看萤幕后发现……是新渡户先生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



「——喂?」



『喂!啊,请问是慎之介先生吗⁉』



按下通话键后,听筒随即传来有点焦急的说话声。



「对,是我……怎么了?」



『那个,冒昧问一下……慎之介先生,新渡户先生的坠饰……应该不在你那边吧?』



「……坠饰?」



……印象中,新渡户先生总是在胸前挂着一枚大坠饰。



新渡户先生称那枚坠饰为「我的元气弹」,据说里头收藏着许多人的心意,他相当珍惜那枚坠饰。之前还看过他嚷嚷着「没有那枚坠饰就没办法唱歌」。



但是……



「不,不在我这边……」



应该说,那玩意儿怎么会在我这里。